每个画面5秒钟，我那2个小时的记忆毫无逻辑，甚至还插入了倒叙
2022年11月5日，星期六，傍晚六点左右。刚吃过晚饭的我和娃一起下楼去做核酸检测。天已经黑了，我们小区的核酸检测点是这样子的：
小区核酸检测点丨作者供图
也就是说，我要走上三级台阶才能来到检测人员面前，检测完成后再走下三级台阶回到平地。这个过程，我重复了N次，次次平安，健步如飞。
但那一天，意外就那么来了。
娃刚好见到同班同学，兴奋地蹦蹦跳跳。她先做完核酸，立马向前跑，说想到同学家里玩。我心里惦记着她还有一篇作文没完成，焦急地在后面喊她，脚步也忍不住加快了。于是我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台阶，脸朝下重重地摔了下去，就是这样的视角：
我摔倒时眼前的视角丨作者供图
然后，神奇的体验开始了。
我彷佛变成了蒙太奇式电影里的女主角
我仿佛跳进了电影里闪现的蒙太奇画面，断断续续，时长时短，连接得毫无逻辑又透着那么一丝丝“诡异”的合理，甚至还插入了倒叙。
画面一：我在救护车上“醒”来。我听见自己问医生：“我老公呢？”我很诧异，我不是在带娃做核酸吗？队友在家啊，我怎么会向别人提这样的问题？医生回答：“你老公开车在后面跟着呢。”我的大脑缓慢地运转起来，我怎么了？好像……貌似……摔倒了？画面瞬间切换并放慢了好几倍：我缓慢而笨重地向前面的水泥地摔下去，慢到我甚至有时间想到底是左手还是右手撑一下比较好……还没想好，画面突然加速，我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上，脸朝下。哦，我是摔晕过去了，可能是同学妈妈帮我叫了救护车，并喊了我队友。
画面二：我又在轮椅上“醒”来。有个人推着我在医院里到处走，听他的声音很陌生，我不认识（后来知道其实是医院的志愿者，因为队友开车还没到）。我应该感到奇怪，但却没有，于是我奇怪了一下自己的“没有奇怪”。我左手往口袋里一掏，掏出几团沾着血的餐巾纸，这是从哪里来的？接着，我发现自己手里握着手机，微信页面有人在跟我聊天，说孩子在她家让我放心。我旁观到自己正在像机器人一样自动打字回复，这诡异的视角。
我的微信聊天截图丨作者供图
接下来的画面没有过渡，我突然就到了医生面前，他在帮我包扎脸，纱布主要覆盖在我的鼻子上，还遮挡住了一只眼睛。完蛋了，我是鼻梁骨骨折了吗，我要毁容了吗……该画面持续大概5秒钟。
画面又突然切换，我平躺在车床上，队友以及另外几个人正在把我往CT机器上搬，我英勇地大声告诉他们：“不用不用，我自己来！”该画面也持续大概5秒钟。
再然后，就是几个短暂画面的闪现。有时我孤单地坐在墙角的轮椅上；有时队友拿着报告单在冲我说着我听不懂的话；有时我坐在轮椅上被推着在医院走廊里骨碌碌地走，声音大得夸张，旁边的人却像在演默片一样，没有一丝声音……
我的病历及相关检查报告丨作者供图
上述记忆总共加起来，我觉得不会超过5分钟。而实际上，从我摔倒到被推进急诊重症监护室（EICU），时间过去了两个多小时。
EICU里无眠的一夜
我体会到了生命里的不可抗力
我在医院的EICU待了一晚，一分钟也没有睡着。由于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到底怎样，只要绑在身上的监护仪器一响，我就如惊弓之鸟。后来发现，那只是没绑好、脱落了或者我血压本身偏低等情况……我时刻期盼着赶紧从这个地方出去，医生不让我乱动，上厕所只能喊护士来，家属又不能进来，我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。
躺在EICU的我丨作者供图
EICU诺大的房间里密密麻麻摆满了急救床，床与床之间大约也就1米的距离吧，还不断地有病人被送进来。医生护士都忙忙碌碌地，以倍速的节奏工作着。
一位老人静静地走了，我听见护士讲家人决定不抢救了。不远的地方好像有心肺复苏机在工作，我有点不敢看。隔壁床收了一位上消化道出血的老大爷，晚上吐了好几次血，但看上去精神还好，可是到了早上就突然要抢救了。有个护士说“你不要怕”，并悄悄帮我把帘子拉上了。不久我就被转去普通病房了，也不知道大爷是否安好。
惶恐的一夜。有一点点体验到了生命被推着向前走的那种不可抗力。
医院的EICU丨作者供图
后来，我被转到普通病房住了一段时间。病情很稳定，我再也没有出现“失忆”，但那被意外“偷”走的两个小时，至今也没有再找回来。
神奇的是，我并不是自己认为的那样“摔倒后昏过去了很久”，而是当时缓了一会儿就爬起来了，还是能走能沟通的“清醒”状态，除了略有些胡言乱语。我自己给队友打了电话，他本来打算开车送我去医院，但发现我说话有点逻辑混乱，才临时改主意帮我叫了救护车，自己开车在后面跟着。
私家车没有救护车快，所以我早他一步到了医院，一个志愿者推着我去挂号做检查。虽然脑袋有点混乱，但我居然还知道让志愿者用医保挂号，知道从支付宝找出电子医保卡，而且还没忘记跟急诊医生说我有微小脑动脉瘤的“重要病史”，后来还跟老妈打电话报了平安。
当然以上场景都是出院回家以后，我从和队友的聊天中一点点拼凑出来的“故事”。他说他很震惊，因为他赶到的时候我居然已经在包扎了，他都不知道是谁付的救护车钱。谁付的？难不成是我自己付的？！我开始在手机上翻找付款记录，支付宝没有，微信……天呐！真是我自己付的，我怎么这么能干，凭本能就能做好这么多事儿，给自己点个大大的赞！
出院之后一周，我脸上的伤口基本结痂了，我所担心的鼻梁骨并没有断，我的脑袋也还好。除了偶尔会有点词不达意，也没有其他明显后遗症。
出院一周后的我（来自苹果原相机）丨作者供图
哎呀，太丑了，为了挽回形象，怎么着也得发一张我的美照吧，哈哈哈……
美颜相机里的我丨作者供图
医生点评
崔植野丨上海健康医学院附属周浦医院神经外科 主治医师
作者的情况，不排除是脑震荡同时合并其他颅脑创伤。
颅脑创伤在全身创伤中的发生率较高，仅次于四肢伤，为第二位，但死残率则为第一位。导致颅脑创伤的常见原因有：摔倒、坠落、交通事故、工程事故、暴力打击、火器伤等。本文作者就是因为摔倒撞伤头面部，导致颅脑创伤。
脑震荡属于较轻的颅脑创伤，其主要特点有——
①意识障碍：程度较轻而时间短暂，可以短至数秒钟或数分钟，一般不超过半小时。本文作者颅脑CT提示有脑内血肿和少许蛛网膜下腔出血，表明可能存在比脑震荡更严重的颅脑创伤，所以意识障碍出现的时间较长，达到两小时。
②近事遗忘（逆行性遗忘）：清醒后对受伤当时情况及受伤经过不能回忆，但对受伤前的事情能清楚地回忆，作者形容的“记忆被偷走的两个小时”应该就属于近事遗忘。
③其他症状：常有头痛、头晕、恶心、厌食、呕吐、耳鸣、失眠、畏光、注意力不集中和反应迟钝等症状。
④神经系统检查无阳性体征。
过去医学界一直认为，脑震荡不会引起人体解剖和病理组织学上的病变，仅仅是中枢神经系统的暂时性、一过性机能障碍。近些年来随着医学研究的深入，也有学者提出，脑震荡造成的意识障碍，可能是由于脑干网状结构受损、影响上行性活化系统的功能。但这些学说还远不能解释脑震荡的所有现象，比如有因脑震荡而死亡的病例。最近，从新的临床观察中亦发现，轻型脑震荡病人脑干听觉诱发电位，有半数示有器质性损害。由此可见，脑震荡的具体发生机制尚有争议，不能用"仅属一过性脑功能障碍而无确定的器质性损害"来概括了。
如前所述，脑震荡患者在受伤后会立即出现短暂的意识丧失，有些人同时伴有心率减慢、血压下降、面色苍白、出冷汗、呼吸暂停等一系列反应。脑震荡的程度愈重、原发昏迷时间愈长，其近事遗忘的现象也愈显著。恢复期的患者常有头昏、头疼、恶心、呕吐、耳鸣、失眠等症状，一般多在数周至数月逐渐消失，若超过3~6个月仍无明显好转，除考虑是否有精神因素之外，还应进一步检查分析，判断是否存在迟发性损害。
脑震荡的诊断较容易，主要依据受伤史、伤后短暂昏迷、近事遗忘、无神经系统阳性体征及头颅CT检查。患者伤后一定时间内可在急诊室观察，需密切注意意识、瞳孔、肢体活动和生命体征的变化，一旦发现颅内继发性病变或其他并发症，可得到及时的诊治。脑震荡急性期患者应注意卧床休息，避免外界不良刺激，减少脑力活动，医生也会根据患者情况适当给予镇静及改善植物神经功能等治疗。脑震荡患者一般预后良好，多数患者在2周内恢复正常。
个人经历分享不构成诊疗建议，不能取代医生对特定患者的个体化判断，如有就诊需要请前往正规医院。
作者：小鱼
编辑：刀客特魏、黎小球
封面图：Pixaba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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